1983年的隆冬夜晚,如今重庆南川区8平米茅草屋下,借着散着昏暗灯光的煤油灯,伏在床板上,徐叔叔还在为明天的测验而担心,父亲说了只要明天还能拿到全校第一名,就同意让他继续读书,家中姊妹太多了,如果他去念大学两个弟弟很有可能连初中也读不了。
“那个时候的南川可是十里八乡都晓得的,更别提我还有两个弟娃儿等着读书用钱咧……”正在农民地里的徐叔叔如是回忆到。
尽管川渝的冬天是透进骨子里的湿冷,屋内也没有炉子取暖,但徐叔叔这个时候不敢上床休息,没多少时间就要升学了,成绩一直不是徐叔叔担心的事情,拿下学校第一对他来说压力并不算很大。他不怨恨父亲没有经济能力支持他念书,但就此放弃接受深造的机会他实在不甘。沉思良久,徐叔叔最后只能叹出一口气来。
第二天,徐叔叔仍是早早地到了学校,也并未像我们猜测的那样放弃了考试,他从未如此认真地对待一场考试,因为他想证明自己不去继续念书不是因为念书差,自己是有能力读大学的。确实不出意外——他取得了全校第一,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毅然参军,把接受教育的机会让给弟弟。
似乎故事该在这里结束了,但上天眷顾这位不甘的学子,又或者说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改变了一切。碰巧这一天村长来徐叔叔家听闻此事激动不已,真真切切的准高材生啊,说啥也要去村里召集大家有钱出钱、有力出力来帮助徐叔叔完成学业。没想到,家家贫困的村民们都或多或少伸出了援手,徐叔叔说到这里时眼里泛起了点点泪花。不负众望的,徐叔叔也在村民的期盼中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重大人。
当时光奏出拼搏的乐章,年仅十八岁的徐叔叔背着行囊,告别南川故乡,感受着沙坪坝的喧嚣,“那时候哪有你们现在这么好的环境,撇的很!”看到如今重庆大学的图片,徐叔叔发出了感叹,“哎呀,我们当时能穿个军大衣照个相就威风得很了。”
当岁月含泪悄悄转身,迈入知命之年的徐叔叔就在那里,深情的目光望过去试图回到原点——那个出发的站台,记起自己背起行囊时,父母的嘱托,“娃儿,你是我们老徐家第一个大学生,到了学校要和同学老师搞好关系……”徐叔叔说,“当时家里穷,学费都是找亲戚朋友借的,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,爸妈和我借了好久才凑到学费。”
沙坪坝的风吹不走少年心中的温度,沙正街的傍晚总是温柔,麻雀在电线杆上跳跃,蝴蝶飞过民主湖畔,那是少年早起晨读的地方。贫穷和苦难从来都是磨砺少年棱角的刀,意气风发的少年有了心中的白月光,“当时我家里穷噻,也不敢跟人家女娃儿说,我有时候都是咸菜就着馒头,对付一口就算了,哪敢想跟人家耍朋友。”谈及过往,当初的少年如今眼里泛着泪光。
就在时光隧道里,总有一个瞬间总会让人分不清自己是中年还是少年,总有一次相遇惊艳了自己的一生,总有一幕场景让自己终身难忘,总有一段回忆让自己抱憾终身,走出时光隧道的徐叔叔终于豁然开朗,感激重大给了自己四年精彩纷呈的旅程,给了自己一生无法割舍的重大情缘。
从重大毕业后,徐叔叔没有忘记自己的根,自己的家乡。他在成为区人大代表后,积极响应党和政府开启脱贫攻坚的号召,并身体力行。那时网络尚未像现在这般发达,农民们的鸡、鸭、橄榄油等农产品得不到宣传,往往滞销。时值民宿流行,叔叔于幽静的山林中建起了山庄,为周边的村民创造了劳动岗位。不仅如此,叔叔还接纳残障人士,以同酬对待。
一幢幢小民宿,置身于山林之中,静待客人的到来。古朴的院子,温暖的壁炉,充满特色的美食,绿意盎然的山谷,无不受到客人的好评。山庄的生意逐渐红火了起来,徐叔叔知道,该有进一步行动了。山庄有了公众号,继续提高知名度;开了直播和网店,为农民解决农产品滞销问题,供求关系得到改善;加强与神龙峡等周边景点的联系,携手促进南川旅游产业发展。
2020年脱贫攻坚取得了全面胜利,叔叔的脚步却未曾停歇。他将山庄的部分收入拿出来,资助周边小学建设。他利用专业知识,解决基础设施建设中出现的问题;他在会议上着眼民生,敢于提出问题,积极响应政策……作为一名重大人,他矢志不渝地践行校训,为党和人民拼搏奉献,在新征程留下奋斗足迹。
时过境迁,暮去朝来。不知又过了多少春秋,徐叔叔的青丝也染上了点点白霜,好似人定时分满是白杨的西北大漠,偶然的几点吹雪不过更凸显了它岿然不动的傲骨。斜阳下,徐叔叔的影子时宽时窄,像是顽皮的孩子般一直在老人身后玩捉迷藏。但他的脚步却异常的沉稳有力,如同功成名就的大人,仿佛每一步都是在向周围宣告着他的回归。
“呼啊!”一声引起旁人侧目的呼喊,这是徐叔叔向这阔别已久的校门报以的问候?亦或是徐叔叔真的疲惫了,一路憋着,到这里才真正地缓了一口气?我们不得而知。但当“重庆大学”四个铜制大字在即将落下山头的斜阳照耀下发散出点点星光时,徐叔叔的眼眸湿润了。他动情地走近,用满是老茧的双手慢慢抚摸。这一刻,记忆的心窗被猛力地叩开,徐叔叔心绪荡漾了起来。
晚风似乎看出了徐叔叔的心事,也变得温和了,细细地抚摸着徐叔叔的脸庞,带着他的心儿回到了民主湖畔,“老杨,老张,怎么你们都在啊!我真的每天做梦都想着你们啊……”故友的面庞一个个浮现在徐叔叔面前,他哽咽了。晚课休息时,教学楼里飘来了学生们嬉笑的声音,他又想起了和挚友们曾经在湖心亭握拳相约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。”后来自己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去南川区扶贫的道路。他紧闭双眼,任由热泪缓缓滚入自己嘴里。他爱重大,就像重大依然如昨日般爱着他,把点点珍藏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心。
倚在保安悄悄拿来的小凳上,他睡去了。在路灯的守望下,徐叔叔黝黑的脸上那两条泪痕更加清晰了。但他做的,一定是和重大有关的梦吧,因为他是笑着的,是紧紧依靠着校门的。